邦斯舅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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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 关系更密切了

西卜女人看见许模克正在上楼。

“你来,先生……我有坏消息告诉你!邦斯先生疯了!……你想得到吗,他光着身子从床上起来,跟着我……真的,他笔直的躺在那儿……你问他为什么,他就说不上来……他不行哪。我又没有做什么事引起他这种神经病,除非是提到了他从前的爱情,惹起了他的心火……男人的脾气真是看不透的!哼,都是些老色鬼……我不该在他面前露出胳膊,使他眼睛亮得像一对红宝石……”

许模克听着西卜太太,好像她讲的是希伯莱文。

“我过分用了力,受了内伤,怕一辈子不会好了!……”西卜女人说着,装出一阵阵剧烈的痛苦。原来她不过有些筋骨酸痛,随便想到的;可是她灵机一动,觉得大可借题发挥,利用一下。“我真傻!看他躺在地下,我就一把抄起,直抱到床上,当时只像抱个孩子。可是现在我觉得脱力了!哎唷!好疼啊!……我要下楼了,你招呼病人吧。我要叫西卜去请波冷先生来给我瞧瞧!要是残废,我宁可死的……”

她抓着楼梯的栏杆,一步步的爬,嘴里不住的哼哼叫痛,吓得每层楼上的房客都跑到了楼梯台上。许模克流着眼泪扶着她,一路把看门女人奋不顾身的事迹讲给大家听。不久,上上下下,四邻八舍,都知道西卜太太如何英勇,如何为了抱一个榛子钳而得了内伤,据说还有性命之忧呢。许模克回到邦斯身边,把管家婆受伤的情形告诉了他,两人都瞪着眼睛问:“没有她,咱们怎么办呢?……”许模克看见邦斯跌了一跤以后的神色,不敢再埋怨他。可是等到他弄明白了原委,就大声说道:

“该死的古董!我宁可把它们烧掉,总不能丢了我的朋友!西卜太太把积蓄都借给了我们,还疑心她?那太没有道理了;可是也难怪,这是你的病……”

“唉!这个病啊!我也觉得我自己变了。我可真不愿意教你难过,亲爱的许模克。”

“好吧,你要埋怨就埋怨我!别跟西卜太太找麻烦……”

西卜太太终生残废的危险性,不消几天就由波冷医生给消灭了。这场病能治好,被认为奇迹,波冷在玛莱区的声望顿时大为提高。他在邦斯家里说那是靠她的身体结实。从第七天起,她又在两位先生家当差了,他们俩为此都十分高兴。经过了这件事,看门女人对两个榛子钳生活上的影响与权力,平空加了一倍。那一星期内他们又欠了债,由她代还了。西卜女人借此机会,毫不费力的从许模克手里弄到一张两千法郎的借票,据说那是她替两位朋友垫的钱。

“哦!波冷医生的本领真了不得!”西卜女人对邦斯说,“放心,先生,他一定能把你治好,我的命就是他给救过来的!可怜的西卜已经拿我当死人了!……波冷先生想必告诉过你,我躺在床上一心一意只记挂你,我说:上帝啊,把我带去吧,让亲爱的邦斯先生活着吧……”

“可怜的好西卜太太,你差点儿为了我残废!……”

“唉!没有波冷先生,我早已躺在棺材里了。像从前那戏子说的,我只好听天由命!什么事总要看得开。我不在这儿的时候,你怎么办的?”

“全靠许模克服待我;可是我们的钱跟我们的学生都受了影响……我不知道他怎么对付的。”

“急什么,邦斯!”许模克回答,“有西卜老头做我们的银行老板呢……”

“这话甭提啦,亲爱的绵羊!”西卜女人叫道,“你们俩是我们的孩子。我们的积蓄存在你们那儿不是顶好吗?比法兰西银行还靠得住。只要我们有一块面包,你们就有半块……所以你那些话提也不值得提……”

“好西卜太太!”许模克这么说着,出去了。

邦斯一声不出。西卜女人看他心里烦恼,就说:

“你相信吗,小宝贝,我在床上死去活来的时候——因为我真的差点儿回老家!——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丢下你们,让你们孤零零的,还有丢下两手空空的可怜的西卜!我们的积蓄一共也没多少,我不过随便跟你提一句,因为想到了我的死,想到了西卜。他真是个天使,把我服侍得像王后,为了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昏天黑地。我是相信你们的,我对他说:得了吧,西卜,我的两位东家不会让你没有饭吃的……”

对于这个针对遗嘱的攻势,邦斯一声不出,看门女人静静的等他开口。

“我会把你交托给许模克的,”病人终于说了这一句。

“啊,你怎么办都好!反正我相信你,相信你的良心……这些话都甭提啦,你要教我不好意思了,好贝贝;你快点儿好吧,你比我们都活得长呢……”

西卜太太心里很嘀咕,决意要她东家说明预备给她什么遗产。第一步,她等晚上许模克在病人床前吃晚饭的时候,出门去看波冷医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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